綠書

　　他並不是特別喜歡吃餅乾，但偶爾逛到這條街上，總會扶著她的肩膀，領著她進去這間小餅舖。

　　「這些人，其實是值得敬佩的，」他沉默了幾秒，繼續說，「只是大眾總是歧視，甚至我也一樣。」

　　他挑選著，最後用拇指、食指夾起了一包餅乾。他似乎喜歡，甚至是習慣性的，只使用這兩指。

　　「我喜歡巧克力，但實在對於甜食沒有興趣。」他結帳完，對著他們微笑並道別。

　　沿路，兩人分食這包餅乾，簡單的談到最近工作上的近況，互相提醒對方思考上的盲點。

　　她有她的夢想，想去西班牙一趟，憧憬未來是她展現對於生活上熱情的方式之一。說著幾句西語，教他幾個基礎的單字以及句子，自說自話的同時不忘跟他有所互動。

　　兩人相處的時間不多，把握機會只是證明她如此的聰明。

　　他說在多年前北京的故宮前，場景是雪夜，邂逅了一位上海女孩。那年他十七歲，對方已經二十五歲。

　　「飄雪帶來的是銀裝，帶走的是芳華。」他說，這是那個女人留給他的句子。

　　僅三天的相處，是人生的微不足道的日子，但卻是對他有些影響。

　　「一期一會的行人，比較起來會留下印象的，或許就算是有緣。」

　　「你我之間的緣份呢？」她問。

　　「不知道。」

　　「不知道？」

　　「嗯，不知道。」不想讓她失望、困惑，他繼續解釋，「那是上天的事情，我們人只能跟隨著直覺走。」

　　「這樣子感覺有些不負責，都推託給天的話，那就甚麼都不需要動腦，深思熟慮都沒用一樣了。」她已經停下腳步，表現得很不悅。

　　「我只是沒有說出妳希望的答案而已。並不是我明知故犯，實際上我並沒有辦法每一次都猜中妳的心思。」

　　兩人沉默了一下，他牽起她的手繼續走。她並沒有甩掉。

　　「喜憨兒做的麵包、餅乾，其實跟一般人做的差不多，並不會特別好吃，當然也沒有比較難吃。」他突然自顧自說著。

　　「每個人都是獨特的，然而我們用喜憨兒概括了他們這群擁有同樣特質的人，並且框架化他們。他們無法抵抗，甚至連掙扎都無法。

　　「同樣的一件事情，不同的人作為總不同。所以我常說『對象是誰很重要』這句話。

　　「而烘焙，對於一個學徒、一個普通人來說，假設學一個月可以學完一切相關，那麼一個喜憨兒可能就得學三個月、四個月、五個月。

　　「他們很辛苦。而且只有本質純粹的人，才能從一而終。所以我總會去那間店光顧。」

　　她不明白他為甚麼突然跟她說這些，「怎麼突然跟我說這個？」

　　「我原本就要說，但我忘了。剛好在上一刻想起來，就接續著說完。」

　　「那麼我們剛剛在吵的事情呢？」

　　「我忘了我要說甚麼了。」

　　在這個剎那，她覺得有些無奈。

　　「最後一塊給妳吃。」他說，並且餵她。

　　她又感覺更無奈了。